如果香港這一波抗爭是一個圓,我的人生創傷是另一個圓。在兩個圓交疊在一起的灰色地帶間,回顧香港過去幾個月抗爭軌跡,也如實地詮釋我曾經歷的創傷。

然而,這種片段性與交織性,也構成了這隻影片所處理的一個獨特的問題:看似距離甚遠卻又影響至深的身份,「一個反送中的台灣人」。那麼,我這個台灣人,跟香港之間的關係是什麼呢?

有人說,五年前的雨傘運動,醞釀出今日的反送中運動。很奇妙地,也醞釀了今天的我。五年多前,我參與了太陽花運動,因此結識了當時香港的學運夥伴。接著彷彿感同身受一般,在雨傘運動爆發後的那段日子,我認同我是其中的一份子。即便在當時,我從未去過香港。

我的共感,來自於同樣作為年輕的抗爭者,同樣受傷過、犧牲過,同樣為腳下的土地有股純真的熱忱,同樣對外部威脅有著恐懼,同樣把自己的微小鑲嵌在大的結構當中。因此,更大的公約數,其實是「抗爭」。

從6月16日遊行後,即使全身毫髮無傷,全身而退,一個夢境的開始,我意識到,自己帶回了「傷害」。這個傷害,是我人生中的際遇所劃下的刀痕,在遇見香港劇烈的社會衝突中,摩擦地隱隱發癢又作痛。

看似非常個人性的傷害,其實與我在台灣參與抗爭的經驗息息相關。因為我身邊的人們,也都曾是我街頭的夥伴。我的青春時光,始終套疊了一層叫做「抗爭」的濾鏡。作為社會運動的參與者、觀察者、研究者,我們經常論述港台的命運在鉅觀的政治經濟結構下,何以兩邊的集體行動是互相影響、連動的關係。

但是此刻,這裡試圖呈現的是被連動的個人心境。這是在巨大的歷史洪流當中,非常邊緣卻又非常真實地一塊切面。介於公開言說與私密領域之間,介於香港與台灣之間,介於我對世界的熱忱與困惑之間。

香港很近卻又很遠。

六月,反送中運動剛爆發時,我衝到了香港。我目睹且參與了,過去一百多天的抗爭。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