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新聞記者/主播李洛彤說:「我永遠沒辦法忘記,第一次聽到有公司開兩萬八給我,然後試用期還要再打8折,意思是說我在台北只能拿兩萬六的薪水,我當下第一個直覺是想,蛤,那我幹嘛當記者?」
3年前剛入行面試記者卻收到這樣的薪資條件,雖然李洛彤後來陸續待過多家電視台,還曾經站上主播台,但整體工作環境將他的熱忱消磨殆盡,最後還是選擇離開新聞業。
李洛彤說道,「你常常會壓縮到只有一兩個小時就要完成一篇新聞,我覺得那個品質是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工作量與薪水不成正比,新聞人力流失,多所學校的新聞系學生以及產學界串聯發起「拒絕平台剝削、搶救新聞產業」連署,立法院藍綠白3黨也都提出了新聞議價相關草案。
數位平台超越傳統媒體成主要新聞來源
從翻報紙、看電視到滑手機,根據台灣網路資訊中心統計,2024年台灣民眾最常獲得新聞的管道有49.25%是數位平台,超越傳統新聞媒體的42.55%。

公視新聞隨機訪問發現,許多民眾會直接用臉書關注新聞平台,或以YouTube觀看新聞直播,即使習慣收看電視新聞的民眾,手機也會跳出LINE或臉書的短新聞。
數位平台的興起,改變媒體生態。為了追逐流量,平台演算法推播更極端的新聞。有民眾認為,以前看新聞是覺得有很好的正確性,現在變成都要先去判斷這到底是真是假?也有民眾認為臉書常常出現新聞標題誤導的現象。
台灣大學新聞研究所教授林麗雲指出,演算法調整之後,又更強化極端內容的排序在比較前面,所以特定立場的媒體就會更往某一個方向走。
全國傳播媒體產業工會理事長嚴文廷則表示,整個大環境的新聞收入變差,才會想要去讓新聞的節奏變快,搶快是為了流量,流量帶來的就是廣告。
傳統媒體、數位廣告收益呈現死亡交叉
根據統計,2012年台灣數位廣告總額為116億元、傳統媒體則有425億元,兩者在2017年呈現死亡交叉,2023年數位廣告總額已接近傳統媒體的3倍。傳統媒體收入來源是廣告,廣告收入減少,就造成記者薪資低、工作負擔重。

嚴文廷透露,一個大學新鮮人可能就3萬多,經過了十幾年還是這樣的薪資條件,成長的幅度是很慢的。
李洛彤感同身受說道,媒體就只能每一年賣著新的熱血青年們進來這行燃燒,然後看最後撐下幾個人。
新聞媒體沒錢,跟民眾有關嗎?
林麗雲認為,媒體拿業配或政府的廣告,就沒辦法監督政府或企業,沒辦法發揮民主政治中很重要的監督功能,廣告中有7成被兩大跨國平台拿走,但這些平台不用負擔任何的新聞成本,卻賺走了大部分的錢。
產學界認為,Google、Meta等跨國數位平台免費使用新聞內容吸引點閱,卻壟斷廣告收益。不只台灣遇到這個狀況,澳洲、加拿大、歐盟、印尼等地都立法因應。
參考澳、加等國 「議價、基金」模式立法
立法院三黨提出6個版本的草案,強調「新聞有價」原則,參考澳洲、加拿大等國,分別透過強制議價付費以及設立基金等方式,讓數位平台向新聞媒體支付合理費用。
林麗雲介紹,澳洲基本上是市場機制,由新聞業者跟平台業者協商,若協商不成政府才介入。

澳洲議價模式優點在於較彈性快速,但缺點對中小型媒體談判空間較小,商業機制也不透明;基金模式則依一定比例分配,保障中小型媒體,不過,負責管理基金的委員會是否公正分配?也容易引發擔憂。

嚴文廷補充,讓基金形成一個大水庫之後,再利用大水庫的概念分享給第一線工作者或優質的新聞內容,那用怎麼樣的鼓勵方式或什麼樣的指標?我覺得可以設立一個專職的委員會去討論這件事情。
林麗雲表示,「我們以及很多的學者會支持雙軌並行制(議價+基金),雙軌制的好處是我們本來在新聞生態就應該多元。」
在台灣的草案中,有些也規定媒體獲得分潤後,應提撥一定比例改善勞動條件,拿到了錢真的能讓新聞環境變好嗎?
李洛彤質疑,或許電視台賺了更多錢,也就只是高層們收到更多錢而已,對於基層員工或許沒有太大的改變。
嚴文廷認為,這筆錢是要直接回饋給第一線工作者的薪資上,這樣才能改善勞動條件、鼓勵優質的內容出現,而不是我錢給媒體的老闆。
多國新聞曾遭平台封鎖 數發部改推分潤平台
雖然澳洲、加拿大透過法案要求平台分潤,但也曾一度造成新聞內容被臉書封鎖。擔心台灣發生類似情況,朝野立委至今對法案還沒有共識。
數發部數產署通訊傳播組長施偉仁表示,優質的媒體如果從數位平台下架或是消失不見的話,對文化或是民眾知的權利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擔心法案窒礙難行,數發部計劃改推「媒體共同分潤平台」,初步規劃點入新聞連結會跳出訂閱選項,民眾可以每個月付300元,點閱哪些媒體,就按比例分錢給對方。
國家資通安全研究院工程師陳啟勳補充,第一步希望是先建立起這個付費的管道,然後也讓民眾意識到,我們在閱讀的新聞其實是應該要付錢給他們的。
不過民眾對這個方式反應兩極,公視新聞隨機訪問民眾,有人認為不會成功,畢竟沒有人想花錢訂閱看新聞,也有人持贊同想法,認為訂閱或是贊助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