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檳榔重鎮 2023年產量反增不減
2023年台灣檳榔種植面積有3萬7292公頃，主要產區分布在南投、屏東、嘉義縣。其中嘉義縣中埔鄉是全台種植面積最大的鄉鎮，占地3714公頃。
從近10年數據來看，即便中埔鄉和大多檳榔產地一樣，隨著整體產值下滑，種植面積逐漸減少。但以2023年來說，當地的收成量卻反增不減，比前一年多出大約2795公噸。
埔埔風創生協會理事長羅健志提及，雖然自己2、30年前就一直跟朋友說，檳榔是一個黃昏產業，「主要就是他們的經濟收益比較好、有了改善，大家才會繼續願意再種植。」
羅健志說道，社區裡面許多家庭已傳承三代檳榔，經過多年經驗後，「這些檳榔農、檳榔盤商，除了在增加自己去選種、再重新育苗，也去更替品質比較不好的檳榔樹。」
昔日綠金 產銷體系自成一格
羅文哲是嘉義檳榔前五大盤商之一，他說道家族產業已經從事近60年，最興盛的年代是從1980年左右開始。
當時許多農民從原有作物改種檳榔，正值台灣經濟起飛，檳榔成為用來提神、交際的「台灣口香糖」。
隨著市場越來越大，檳榔農和盤商發展出完整的產銷系統。不同於傳統果菜進入國家管理的批發市場，檳榔的分級、供需都是由地方盤商和工會主導，再經由檳榔攤銷售給民眾。
羅文哲以嘉義縣為例，中埔鄉、竹崎鄉和梅山鄉都有自己的檳榔工會，而且北中南部每家檳榔攤所需要的檳榔大小也不同，會經由機器分類出來，價格又不一樣。
羅健志補充，「甚至3、40年前我們嘉義這邊很多人都到南投去承租、買土地種檳榔，因為要延長檳榔採收季，所以目前台灣一年四季就會吃到檳榔的鮮果。」
棄不掉的經濟作物？檳榔商業價值由來？
全台檳榔種植面積在1990年代末期達到高峰，最多5萬6593公頃，長達20年以上的時間，都高居果樹榜首。
2023年農業統計年報顯示，檳榔種植面積至今為3萬7292公頃、芒果1萬6344公頃、香蕉1萬4866公頃、鳳梨1萬868公頃。
羅健志指出，檳榔在南島語族、東南亞區塊其實是很重要的作物，包括在婚喪喜慶上也是很重要的一樣禮。
根據中央研究院已故學者林富士的研究，人類嚼食檳榔的歷史超過千年，台灣各地遺址也有牙齒遺骸染色的痕跡。
西元17世紀荷蘭人登陸時，《熱蘭遮城日誌》提到西拉雅族人會在住家周圍種檳榔。
不過到清代大批漢人移民來台，才開始有檳榔交易買賣的紀錄，沉迷嚼食的風氣也是在這時候展開。《小琉球漫志卷七》就記載，當時許多人因為喜歡吃檳榔，年紀輕輕就缺牙。
到了現代社會，陽光基金會倡導組主任莊麗真表示，「我們已經是幾乎是世界男性口腔癌發生率第一高的國家了。」
危害健康 政府推廢園轉作
2003年世界衛生組織證實，檳榔是一級致癌物，但政府在1997年通過〈檳榔問題管理方案〉後，只著重對民眾衛教宣導，產業端則維持不鼓勵、不禁止、不輔導的三不政策。
莊麗真說道，當時政府就是要讓市場機制去運作就好了，「吃的人少那自然大家無利可圖，賣的人就會少，那種的人也會少。」但她認為，「要等市場機制自然地消下來的話，可能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2008年政府決定推動檳榔廢園轉作，但計畫只實施1年就停辦。2013年還因此被監察院糾正。2014年廢園轉作政策重啟，但10年來全台檳榔總面積減少不到兩成。
長年在第一線輔導農民廢園轉作的陽光基金會王先生提及，每個農民都會問一樣的問題，「我現在把檳榔園廢掉，種什麼東西可以有收入。」
王先生補充，但是現在就是這個部分在輔導端一直都沒有，「它就變成農民歸農民，媒合歸媒合，後面的產銷又歸產銷，那農民種出來的交給誰。」
以屏東縣2023年檳榔種植面積大約1萬公頃為例，美濃農村田野學會執行理事溫仲良指出，「你看平原上幾千公頃的檳榔園，這1千公頃轉作任何東西，那個作物市場一定倒掉、崩盤。」
農村高齡化 檳榔種植面積仍居冠
溫仲良表示，檳榔轉作推動困難，其實背後也有農村人口外流、老化的結構問題。他認為，對於年紀較大的農戶來說，檳榔其實是一種「支持性產業」。
溫仲良舉例，7、80歲以上的長者如果不想把農地賣掉，就可能去種植一些比較相對好種、不需要投入太大勞動力的作物。
王先生提及，比起荔枝等其他果樹需要整枝跟修剪，「檳榔不用整枝修剪啊，它就一枝上去，時間到了結果。」
他也補充，目前遇到的檳榔園園主，大約有8成在60歲到80歲以上。而且因為農村人力短缺，大多是家裡下一代有意願返鄉務農，才會去申請廢園轉作。
王先生表示，「因為農地要證明你有在農用、耕作，所以就變成他們包給檳榔業者來進行代耕，他轉作了之後沒有人幫他代耕，沒有人幫他管理。」
姜福慧在屏東縣內埔鄉社區自發型的農村社會企業擔任負責人，多年前他說服家中長輩用一部分檳榔地，轉作溫室高經濟作物黃椰子。
即便一分地收益可能比檳榔高3倍，但姜福慧也認為，對於要跨出第一步轉作的農民來說並不容易。
姜福慧說明，「黃椰子種下去，如果照顧不好要改種其他東西也是有困難。因為網子蓋下去，你已經砸那麼多錢了，可是你蓋這個設施，一分地造價目前行情大概在20萬左右。」
可能完全轉型、走入歷史嗎？
姜福慧認為，就現況來說，即使推動檳榔轉作不容易，他還是希望未來能和社區年輕農民用成功經驗，鼓勵更多長輩。
姜福慧提及，「跟長輩講說你年紀大了，如果檳榔想要轉做的話，可以把土地租給我們，我們可以種一些比較高經濟的作物，那你就做包租公就好，就收土地租金。」
王先生期盼，未來政府可參考檳榔現有的產銷體系，讓農企業直接在政府的輔導下成形。「因為它跟所有的農民有一個關係，形成產業鏈的時候，會有一個品質跟量，那你再由這個業者去打國際戰的可能性就會高很多。」
衛福部2024年底頒布「檳榔健康危害防制法」草案，2025年2月預告期滿，監察委員4月底再次要求「草案今年必須上路」，檳榔攤可能面臨正式納管。
姜福慧指出，除非政府有明令禁止不准種，像是政策拉長有落日條款，期限到2030或是2050年為止，「不然你要說都不管的狀況下，不太可能沒有人種，因為只要有人吃檳榔就會有需求。」
農業部農糧署雜糧特作組組長莊岳峰表示，政府並不會去設定未來完全沒有檳榔種植。
莊岳峰說明，「土地是農友自己本身的所有權，他對於土地上要種植什麼，事實上我們沒有強制力，去要求他可以種什麼不能種什麼，我們只能慢慢去引導這些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