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切怎麼來?

黑白切攤位的工作檯上,擺滿了剛川燙好、還冒著蒸氣的豬內臟,與當季的燙青菜。店家忙進忙出,準備在9點之後,迎來會絡繹不絕的客人。

這攤位於嘉義市區的菜鴨魯熟肉,是嘉義販賣黑白切的老店之一。

曾經出版《台灣豬黑白切》的作者傅士玲,解釋了各地對於黑白切的不同稱呼,「嘉義人講的是『魯熟肉』,台南稱為『香腸熟肉』,但是魯熟肉有一些是吃熱的,香腸熟肉都是吃冷的」。

台灣跟同樣是食豬民族,在食用豬上又有什麼不同,傅士玲補充,「台灣人比較特別的是會把一些中空的器官會把它變成容器,再把它變成另外一個食物。」她以豬肺糕(粿)為例,店家會洗淨豬的肺臟,再填入地瓜漿,作為一道點心。

黑白切是怎麼來的?根據農傳媒的報導,台灣早期經濟匱乏年代,大多數的民眾消費不起肉類產品,只有在逢年過節或是廟會慶典時,才有機會大啖肉類料理。因此小吃攤或是麵攤會把豬隻屠宰後剩下的肉臟,洗淨後川燙或是用滷汁煮熟,成了當時勞工CP值高的蛋白質來源。

隨著台灣經濟起飛,黑白切的小菜樣式越來越多元,也奠定了現在「黑白切」的樣貌。

日治時期台灣料理=「精緻料理」

提到台灣的精緻料理,必須回到日治時代的酒樓文化。《台灣菜的文化史》作者陳玉箴表示,最早台灣料理這四個字是在日治時期由日本人提出,並且出現在當時最大的報紙《臺灣日日新報》1898年1月18日報導台南辦物署的新年宴會。

「對於日本人來說,他們不了解台灣的飲食文化,對他們來講,在酒樓吃到的料理就是台灣料理,所以『台灣料理』是由一個他者來命名的概念。」陳玉箴補充。

儘管日本人把當時在酒樓吃到的高級料理視為「台灣料理」,但這些菜餚多半從中國地區流傳過來的,在酒樓裡又被稱為支那料裡。

我們翻開當時日治時期,最著名的酒樓之一,蓬萊閣,它的菜單封面,就寫著「支那料理」。不過隨著二戰爆發,台灣意識興起,一些酒樓老闆也開始自稱台灣料理。

陳玉箴表示,「台灣這些酒樓老闆,其實也會在報紙投書提到,我們是台灣料理,我們不是中國料理。」目的是希望把當時台灣是日本殖民地跟中國的這個關係說清楚。

找尋失傳的味道 復刻台灣精緻料理

「山海樓」是一家專門復刻台灣早期精緻料理的餐廳,主廚蔡瑞郎幫我們示範了經典台菜── 魷魚螺肉蒜的做法。

把沙茶、豆瓣醬、番茄、蔥、洋蔥、蒜頭、辣椒加入油鍋爆香,等香氣出來後,再把熬煮四小時的雞高湯混入鍋內,接著放入魷魚、排骨、螺肉和豬肚,最後用蒜苗、鹹菜、芹菜點綴,一道魷魚螺肉蒜就完成了。

主廚蔡瑞郎所做的這個版本,是日治時期著名酒樓之一蓬萊閣的做法。

他回憶起進入山海樓時,與團隊在找尋過去食譜的經歷,「我們找到黃德興老師傅,發現他們家有昭和6年(西元1931年)的菜單,我發現跟我當時入門做的菜名跟手法都有所不同。」

他以魷魚螺肉蒜為例,日治時期酒樓的做法,光是處理雞湯底,就需要四小時熬煮,加上新鮮的螺肉,比起後來用的螺肉罐頭,風味就有所不同。

「一些七八十歲的客人,他們吃到魷魚螺肉蒜時會說,這就是小時候印象的味道。」蔡瑞郎說。

「台灣料理」符號 從精緻料理變小吃 

2000年政黨輪替,陳水扁當選總統後,國宴被視為一個重要的文化符號空間。以往多以中西式的菜色為主的國宴,首度將台南小吃虱目魚丸湯與碗粿作為國宴佳餚

「這些小吃是用現代話講就是很接地氣。」陳玉箴說,當時的政治人物成功的把小吃翻轉,作為一個台灣文化符碼的象徵。

轉譯成功的背後,不只是政治人物的想法,還當時的時空背景,「不管是日治時期的酒樓菜,或是國民政府來台之後,精緻料理轉變成江浙、淮揚菜。多數的台灣人對於這些精緻飲食的記憶是真空的。」陳玉箴補充。

更早期的台灣味?野菜文化的苦與澀

除了漢人移民來台後所衍伸出的台灣料理,還有其他的台灣味嗎?

Lo’oh曾是一位北漂基隆的阿美族人。曾在台菜、粵菜、西餐餐廳工作的他,幾年前回到部落開了一家以西餐手法呈現的原住民風味餐廳。Lo’oh表示,「我做的餐點都以苦與澀為主,這是我們很重要的文化底蘊。」

「我覺得我只是流著阿美族的血液,所以我叫阿美族。」因為對於自身文化的不了解,讓Lo’oh回到部落,開始研究阿美族的野菜文化,並且把它們融入料理之中。

受限於器皿的關係,阿美族的料理多半是火烤跟水煮。其中阿美族最著名的一道料理就是「野菜湯」,是運用8種以上的當季野菜,所調味出來的湯。Lo’oh強調,每個家庭的做法、放的野菜都不同,煮出來的野菜湯都是獨一無二的味道。

為了讓阿美族的野菜文化繼續保存,Lo’oh的餐廳也跟當地Ina(母親)菜園配合,請他們種植阿美族常用的野菜作為餐廳的食材來源。「認識的野菜的人就越來越少了,或是你在能吃到那些野菜的地方也越來越少了。」

Lo’oh的餐廳賣的料理,除了保留了阿美族的野菜文化,餐廳的器皿、設計都與阿美族文化有關,他表示,「味道不只是吃的味道、視覺上的味道,或是觸覺等等,我都想要保留。」

當代台灣料理的精神又是什麼?

陳玉箴認為,以前的飲食文學可能強調說,菜有多好吃、老闆手藝有多好。但現在開始會重視是否使用在地食材,好的食材又要怎麼來?料理開始連結到對土地的情感。

傅士玲認為,台灣是多元移民的文化社會,如今,也有不少東南亞移民。台灣料理的含義也會隨之變化,「我們叫 Flux and Fusion,就是它會激盪,然後它會融合,它是一個可以變化多端的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