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金融聯合徵信中心統計,截至2022年10月,台灣約有74萬人還背負著學貸,總金額高達1568億元,近來,朝野立委皆呼籲政府從超徵的4500億元稅收,提撥40億元補貼學貸利息;民間團體「經濟民主連合」指出,歷來至少近8萬人還不出學貸,遭銀行向法院申請核發支付命令,因此期盼政府普發6000元現金外,更能進一步特赦經濟弱勢者減免學貸。高教工會主張,台灣高教經費應提升到GDP的1%,擴大教育公共化,才能真正減輕學子壓力。

住宿、學雜雙負擔 畢業前助學貸款已破72萬

「你看,碩士班每學期貸的都是5萬6000元、5萬6000元...」登入銀行就學貸款帳務查詢網站,螢幕最上方顯示72萬餘元,斗大數字時時提醒台大城鄉所碩士班三年級學生高鉦詠背負的債務金額。

台大城鄉所碩士班三年級學生高鉦詠
台大城鄉所碩士班三年級學生高鉦詠

高鉦詠老家在新北市金山區,大學和研究所都在台北市就讀國立大學,為節省通勤時間,他搬到台北市區租屋,手頭的現金留做生活開銷,學雜費、住宿費以「就學貸款」支付。他大一到大五貸款46萬多元,念研究所持續申貸,畢業前,已累加超過72萬元負債。

「我現在念的書,真的有意義嗎?」書桌上擺滿論文研究所需的書籍、文獻,高學歷光環同時,背負近百萬債務等待清償,高鉦詠難免陷入自我懷疑,「好啦,就是希望現在的努力,可以兌現在未來職涯薪資,」他期勉自己盡快完成學業、出社會找到好工作,結清學貸之餘,還能享有更好的生活品質。

人力銀行調查 學貸族花5.7年還清、近兩成青年零存款

民間組織「經濟民主連合」(以下簡稱「經民聯」)組織部主任陳佑維,同樣是學貸一族,他原先就讀國立成功大學,熱衷參與全國性學生活動,時常南北往返,後來重新考上私立輔仁大學哲學系,他評估自己大學畢業後,將背負60萬元貸款。

經民聯組織部主任、輔大哲學系學生陳佑維
經民聯組織部主任、輔大哲學系學生陳佑維

陳佑維對未來展望則較為悲觀,他曾查閱過2021年勞動部薪資調查,當中顯示大學畢業生平均起薪3萬3000元,其中四分之一起薪僅有最低工資的水準,「若月薪26K,減掉每月攤還5000元的學貸、8000元的房租,那你就剩一萬塊左右,再扣掉水電等帳單,你可能剩不到一萬可以過活。」

陳佑維認為,北漂青年在學貸、房租雙重夾殺下,很可能淪為「月光族」,「比如說,買房、買車,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其實滿遙遠的。」

人力銀行問卷調查亦顯示,39歲以下的青年勞工,高達65%負債,「個人名下」的總存款,平均13.3萬元,僅1.4%的人,超過100萬,近兩成的青年都是零存款;針對學貸族的調查,他們估算自己畢業或退伍後,平均需要再工作5.7年,才有可能還清學貸。

動畫/許家嘉
動畫/許家嘉

「可能到中年,才會累積到第一桶金,在沒有房的情況之下,對於結婚、生子、孝親或甚至刺激景氣的消費行為,都會被保守調整。」高教工會理事長、南華大學應用社會學系副教授周平說。

高教工會理事長、南華大學應用社會學系副教授周平
高教工會理事長、南華大學應用社會學系副教授周平

甚至還有一群隱藏在社會的人們,還不起學貸,經民聯從司法院判決書查詢系統,以「就學貸款」關鍵字,共查得歷年地方法院及簡易庭支付命令共7萬9661筆,意味歷來至少近8萬人未清償學貸,遭法院強制執行,只要帳戶有薪水,就會被扣三分之一歸還銀行。

低所得私校生  反而承擔較昂貴學費

「我都會調查班上有助學貸款的,請舉手,至少我教過的清大班級裡面,沒有人舉手,但我教的私立南華大學,大概有一半以上都有舉手。」周平從教學現場觀察到,私校生陷入負債枷鎖的比例,比國立大專院校學生高出許多。

早期台灣私校是為補充公校不足而設立,加上高教擴張,台灣超過6成大學都是私校。單就教育部110學年度統計,申請學貸總金額184.76億元,其中,私校生就申請了152.17億元,佔82%,是公校生申請金額的4.6倍。

動畫/許家嘉
動畫/許家嘉

然而,2019年台大經濟系教授林明仁與學生沈暉智論文研究顯示,台灣大學與公立學校的學生家戶年所得中位數分別超過150、100萬元,遠高於全體樣本中位數86萬元,換言之,有錢人的子女,不論是考上台大,還是前20名國立大學的機率,都比窮人小孩來的高。

台灣高教經費分配失衡,間接導致低所得家庭的私校學生,反而要承擔較昂貴的學費。2022年高教工會曾依據教育部資料統計,OECD國家公部門教育經費,佔國內GDP比例為1.0%,台灣卻只佔0.39%,「這差距很大耶!」周平說。

立委呼籲利息補貼  民團建議減免學貸、檢討高教財政

2022年8月25日美國總統拜登公布學貸特赦,「個人」年收入不到12萬5000美元,跟「家庭」年收入不到25萬美元借款者,可減免學貸1萬美元,相當於台幣31萬。儘管拜登此舉引發民主、共和兩黨的激烈爭論,仍觸發他人思考學貸特赦的可行性。

延伸閱讀》拜登「學貸特赦」6千億美元全民買單 國內兩黨意見兩極

國民黨團立委以及民進黨部分立委,皆提出以40億元補貼學貸族利息;經民聯表示,政府至少必須重新檢視高教財政政策,修正16年未調整的《高級中等以上學校學生就學貸款辦法》申貸門檻,以及政府可從超徵稅收撥補經費,特赦付不起學貸的8萬人。

高教工會認為,補貼學貸難以釜底抽薪,當今的問題是高教預算過度仰賴私立學校自籌,私校會將成本轉嫁給學生,但私校畢業生就業競爭力低於國立頂大,學生畢業後不只背負高學貸,還得面臨嚴峻、低薪的就業挑戰。

高教工會主張,大學生是企業主要的勞動力來源,若要杜絕惡性循環,政府提出具體的學貸減免政策之外,應仿效部分歐洲國家,額外對企業課徵資本利得稅,再挹注到教育體系,擴大高教公共化,經濟弱勢者才有機會逃離社會底層,靠教育翻轉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