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場議員選舉要燒多少錢?根據政治獻金公開查閱平臺資訊,2018年上屆地方選舉,台北市至少有10位候選人,砸上千萬政治獻金參選;高雄市前副議長蔡昌達更耗資2127萬餘元參選,居全台之冠。台灣民主化超過30年,銀彈仍是參政唯一門檻嗎?公民手中的選票,是投給民意代表還是金權代表?跟著公視P#新聞實驗室,一同開箱九合一大選。

選舉燒錢 吳欣岱差點租檳榔攤作競辦

台北市內湖區民權東路六段上住宅區,出現一處以七彩霓虹燈管裝飾的檳榔攤看板,與周遭環境違和。但仔細一瞧,海報圖像印有民主鬥士鄭南榕、跑馬燈輪番出現「不賣檳榔、專業保台」,原來這不是真的檳榔攤,而是選前倒數50天,代表台灣基進參選北市港湖區的吳欣岱,選定在內湖的競選總部。

頂著全國醫師醫療產業工會理事長頭銜,署立屏東醫院心臟血管外科主治醫師吳欣岱,是台灣基進唯一在台北市投入議員選戰的候選人。基進黨主戰場在中南部,吳欣岱2020年爲不分區立委政黨票拉票時,就曾在南門市場被立場相左的民眾「比中指」回應。這次,在北市深藍選區主打「台灣價值」訴求,具有相當程度挑戰。

Covid-19疫情、兩岸關係持續緊繃,吳欣岱認為,兩年後的台北,選民的本土意識比過往濃厚,政治氛圍對她來說「變得比較溫暖」,可是台北高物價、高房價轉嫁到選舉經費成本,仍是參政一大壓力。

「台北市租金真的太貴太貴,一開始在找競選辦公室的時候,其實是找檳榔攤,不過,空間大概只有兩個榻榻米。」吳欣岱解釋,會將競總佈置成檳榔攤,是因為一開始尋覓地點,自認只租得起檳榔攤,更別說,許多開銷報價都是中南部的2倍左右。

黨部補助每位議員候選人的競選經費為75萬元,但扣除繳納給中選會的保證金20萬元,文宣品、競選看版各20多萬元,加上聘僱助理人事開銷,所剩無幾,但最後吳欣岱捨棄月租1萬8千塊的檳榔攤創意,回歸現實面,仍掏出每月4萬多塊,租用住宅一樓作為競總。

設計/許靜之
設計/許靜之

傾家蕩產仍參選 醫師洪士奇6度參選議員

「我選舉的錢,都是賣我房子的錢。」同樣從白袍換上競選戰袍,北市聯醫泌尿科主治醫師洪士奇,今年第6度挑戰台北市松山信義區議員,他笑稱落選20年來,賣房賣到傾家蕩產,剩下的一戶母親住、一戶登記在老婆名下,「所以不會再賣了。」

洪士奇表示,會走上參政不歸路源於父親,爸爸生前是「三管」病人,長達10年中風躺在護理之家,全身插著鼻胃管、氣切管、尿管,每月醫療費用5萬元,離世前已耗盡百萬積蓄。洪士奇看見長照體系的不健全,時常嚷嚷著「政府應該do something。」

洪士奇說,恩師親民黨前副主席張昭雄,當年聽到學生抱怨後,索性回應「不然你出來選啊!」於是,洪士奇以推動公立安養機構、市議會需要有議員「看得懂」醫療預算等政見,連5屆走出「白色巨塔」參選。

20年來屢戰屢敗,頂上的毛髮從稀疏到消失,「以前是人家拜託我開刀,後來變成是我去求人家『拜託投我一票』,我曾經也碰過選民對我吐口水,現在如果再遇到,我會說『謝謝』。」

20年前洪士奇首度參選台北市松山信義區議員,屢戰屢敗,2022年第6度參選同區議員。(提供/洪士奇)
20年前洪士奇首度參選台北市松山信義區議員,屢戰屢敗,2022年第6度參選同區議員。(提供/洪士奇)

洪士奇自認選舉對他帶來最大的改變,是從醫師權威姿態轉趨親和,但他始終改變不了邁入議會殿堂前,必須先過關斬將的錢鬥遊戲。

政治獻金公開查閱平臺顯示,2018年九合一地方選舉,全台申報政治獻金花費最高額的是高雄市前副議長蔡昌達,耗資2127萬餘元參選,第2名是新北市議員周勝考,上屆耗費1950萬參選,儘管涉入遠雄土城開發案,2017年遭台北地檢署求刑10年,司法纏身仍獲連任。

台北市亦達10位候選人,砸上千萬政治獻金參選,2018年競選議員的黃珊珊,申報開支1602萬餘元居冠,其次是張茂楠、李慶元、羅智強、洪健益等藍綠老將皆花費1000多萬投入選舉,至於洪士奇上屆政治獻金開支亦達997萬3187元,募款收入503萬8388元,赤字達493萬4799元,負債為北市之最。

「1塊競選看板3萬元,懸掛半年18萬元,100面廣告1800萬元,我問你,議員候選人有這麼多選舉經費嗎?但外面擁有100塊看板的議員很多耶!」洪士奇認為,選舉競逐的金錢賽暗藏「貓膩」,而他的募款能力始終無法再向上突破,2022年選戰,洪士奇僅打算租賃對手五分之一的廣告看板,而且吊掛地點還是其他候選人不要的「菜尾」。

基進黨設300萬天花板 歐巴桑聯盟打保證金釋憲

為克制花費,5月份台灣基進邀集24位黨內議員候選人,簽結競選經費上限300萬元承諾連署書。吳欣岱表示,該政黨著重理念,並不是靠綁樁或「人情義理」等方式從事政治工作,所以撙節選舉經費、珍惜每一筆支持者涓滴募款,較不易改變從政初衷。

2017年底成立,由親子共學團成員發起的「歐巴桑聯盟」,2018年選舉首度以小民參政為號召,派出21人征戰議員選舉,以小額募款為經費來源,走進市場向婆婆媽媽50元100塊買菜錢一筆筆捐募,但全數落馬,4年後,歐巴桑聯盟再以同樣的募資方式,籌出15位候選人保證金捲土重來。

歐巴桑聯盟新北市板橋區市議員參選人暨創黨黨召張淑惠與持續帶領婆媽、青年小民參政,投入2022議員選戰。
歐巴桑聯盟新北市板橋區市議員參選人暨創黨黨召張淑惠與持續帶領婆媽、青年小民參政,投入2022議員選戰。

「我們是在打一場沒有子彈的仗,但如果子彈是金錢這種銀彈的話,也不是我們認同的。」新北市板橋區市議員參選人暨創黨黨召張淑惠,二次參選,她感慨,2018年歐巴桑聯盟平均每人僅投入30至40萬元經費參選,但保證金就佔一半左右。

歐巴桑聯盟指出,2020年台灣青年存款平均13.3萬元,連直轄市議員保證金20萬元門檻都跨不過,只能被迫放棄選舉權,其實,上屆九合一大選歐巴桑聯盟另有2位候選人,正因未能繳交保證金而無法登記參選,以此向中選會提出訴願,遭駁回後依法進行行政訴訟,一審跟上訴審皆遭駁回,因此於今年7月1日至司法院遞交聲請書,聲請大法官釋憲。

公民課本教導「選賢與能」,台式民主現況卻可能是「選錢與人」;如果沒有政黨奧援、沒有年薪破百、沒有家族撐腰,在民主化超過30年的台灣,參政仍有道銀彈築起的政治高牆等待被攻破。